定风波（13）
朱正廷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个多小时，之前送尿不湿的助理小伙敲了敲门:“朱总，一会儿午饭怎么安排？”
以前都是蔡徐坤安排助理小姑娘送饭来，现在……太过习惯以致于朱正廷都忘了。迟疑半晌，朱正廷没了主意，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:“……你看着随便订点儿外卖吧。”
吃了一口土豆烧肉，朱正廷皱了眉:太油了。外卖油不要钱的吗!
“怎么了朱总？这家不好吃吗？”陈立农紧张地询问:“要重新订吗？”
“算了。下次点清淡一点的。”朱正廷摇了摇头，让陈立农也自己去吃饭。
他看了外卖单子，这家店他以前也不是没吃过，怎么突然变这么油了？盐也有点多。幸亏没放辣，不然这可怎么吃？
朱正廷一下午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。醒着的时候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孩子哭了饿了，梦里总是梦到蔡徐坤把孩子藏得严严实实，自己连个脚丫子都看不见。
好不容易到了晚上，朱正廷一边吃着清汤馄饨一边打开了微信到处乱戳。
蔡徐坤中午发了条朋友圈。
“欢迎回家，蔡瞻望小朋友。”
配图是孩子的小手。
评论区千篇一律，都是恭喜蔡总喜得麟儿。蔡徐坤一条都没回，一如既往的冷漠。
朱正廷的勺子掉进了碗里。
他把那张图片保存下来，放大看了又看。蔡瞻望。是他儿子的名字。高瞻远瞩，登高望远的意思吗？
至少，能看出来蔡徐坤很重视这个孩子，不至于苛待他。
朱正廷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进碗里，看着那只小手，低声默念着小孩的名字。
瞻望，瞻望，我亲爱的儿子，你一定要平安，健康……
看了又看，朱正廷点进了蔡徐坤的朋友圈。上一条是八月六号:“帅小伙像正正多一点”，配图是孩子的小手握拳，放在一只大手里。看袖子，是朱正廷的手。
他什么时候拍的?
朱正廷回想了一下，一点印象都没有。大约是他睡着时拍的吧？蔡徐坤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？
评论区还是例行公事的溜须拍马。
再上一条，是八月二号。
“不挑食的可爱宝贝，长得好像爸爸☺❤️”，配图是正在喝奶粉的小孩，不过只截了下半张脸。背景是朱正廷的病号服，一看就是蔡徐坤偷拍的。
☺❤️?朱正廷难以置信，这是蔡徐坤能打出来的表情?
这次的评论区画风虽然同样整齐，但内容有些不同:蔡总生日快乐！蔡徐坤同样一条也没回。
生日?蔡徐坤?
朱正廷认真想了想，这才记起来，孩子出生的第二天，就是蔡徐坤的生日。
那天，他开始虚心学习照顾孩子的方法，打起了哄骗蔡徐坤离婚的小算盘。
把蔡徐坤生日忘了个一干二净。蔡徐坤自己居然也只字未提。
朱正廷没有特别在意，继续往前翻，是八月一号。
文案:“父子平安……”
配图是小小的胳膊上戴着写了孩子性别、体重和朱正廷名字的手环。
省略号?省略号是什么意思？
评论区一片恭喜之外，朱正廷看到蔡徐坤回复了那个产科专家。
专家:我的方案如何，没怎么让你先生遭罪吧？
蔡徐坤回复了一个拱手的表情。
……？
什么方案？什么意思？没怎么遭罪？说得好像生孩子很容易似的!
不过……想起那个生了三天最后不幸殒命的室友，朱正廷刚蹿起的火气又一下子平息。
跟他比起来，自己简直就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。除去打了无痛，最大的区别就是朱正廷的孩子小多了，整整轻了三斤多。
联想到室友说天天大鱼大肉，这汤那汤的，朱正廷想起自己怀宝宝时吃的东西。蔡徐坤给安排的都是低油低盐，肉也要搭配果蔬。
难道说……
一个荒诞的想法浮现在朱正廷脑海之中:蔡徐坤是为了让他生的时候少受点苦？
下一秒，朱正廷又否决了这个想法。他之前可是骗了蔡徐坤，给他下过药的。蔡徐坤肯定恨死他了，不然怎么会那样欺侮他？这样的饮食安排，还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吧…… 那么顿顿鸡鸭鱼肉养大的孩子，怕也健康不到哪儿去。
再往前就是和孩子无关的东西，朱正廷果断退出了蔡徐坤的朋友圈，在相册里反复翻看孩子的照片。
半碗馄饨凉透，朱正廷也没有胃口再吃别的，索性盖上盖子扔进了垃圾桶。
这天晚上，朱正廷无处可去，又不敢回妈妈家，一个人在公司休息室睡下。半夜好几次惊醒，都是梦到孩子哭了、饿了。
每天住公司也不是办法，朱正廷让陈立农在附近租了套房，独自住了进去。每天空闲之余，总要点进蔡徐坤朋友圈，看看他有没有发孩子的照片。
一次也没有。
是不想让朱正廷看吧……？
很快到了孩子满月的时日，朱正廷看到蔡徐坤发在朋友圈的满月酒邀请函，几番犹豫之后，还是发了消息。
—明天我能去看看孩子吗
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了一个字:行
九月一号一大早，朱正廷就收拾好自己，戴上口罩帽子，提前一个小时到了蔡徐坤家门口。
刘姨给他开了门，没有像以往那样笑得像花，俨然一副恭敬待客的样子:“蔡先生说，让您可以直接去三楼看孩子，就在之前卧室的隔壁。”
朱正廷谢过刘姨，一个人上了楼，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。他轻车熟路到了卧室门口，却发现蔡徐坤正站在门口和一个人说话。
那人看起来很年轻，笑得很灿烂，还穿着——朱正廷之前的睡袍。
？？？
这是谁？朱正廷警觉起来，能在蔡徐坤卧室里穿睡衣——他的新欢？看这样子，莫不是刚有一场好事结束？
他会是他儿子的后爸吗？都说有了后爸就等于有了后爹，蔡徐坤会不会虐待儿子？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，他朱正廷的儿子怎么办？
想起自己从前对蔡徐坤的态度，朱正廷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，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白雪公主、灰姑娘、长发公主的悲惨遭遇。
他已经脑补出小孩吃不饱饭、穿不暖衣，在蔡徐坤和后爸面前唯唯诺诺、瑟瑟缩缩的场面。
年轻人看到了停在几步外的朱正廷，伸手拍了拍蔡徐坤的肩膀。
蔡徐坤这才回过头，看着朱正廷愣了一下，又转过头去看向了年轻人，漫不经心地朝左手边一指，惜字如金:“在那。”
朱正廷心惊胆战地逃进了婴儿房，脱去外套坐在了摇篮旁边。
“朱先生？”保姆询问了一句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笑着说道:“瞻望很乖呢，从不挑食。奶粉也喝，母乳也喝，长得可快了。”
是啊，大半个月不见，宝宝明显又长大了一圈。这个年纪的孩子，一天一个样。要是今后蔡徐坤心情不好，或是听了那个新欢的话不让自己见孩子，会不会有一天，自己见到了也认不出……
越想越难过，朱正廷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。保姆说要去洗漱，回来了再喂孩子，就离开了房间，留下他们父子两个。
孩子醒着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正廷，小手胡乱挥舞。朱正廷俯身抱起了儿子，小孩一拳打在了朱正廷胸前，虽然力气很小，就像蚂蚁踩了大象一脚，却依然给他打痛了。
低头一看，胸前早已濡湿了两小片，看起来非常明显。
自从孩子出生，朱正廷怕他挑食一直没敢喂过他，每次都是涨得实在太痛了，才自己拿吸奶器解决。就算如此，还是时常把衣服弄湿，所以不管天气再热，朱正廷总要套个外套。今天出门太急没来得及处理，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，并为之心潮澎湃。
抱着儿子回头看了一眼，确认蔡徐坤没有要进来的迹象，朱正廷颤抖着解开了衬衫的扣子。
“宝宝饿吗？”朱正廷小声地问道:“还记得爸爸吗？”知道他听不懂，朱正廷还是一直低声地和他对话:“我是爸爸呀，瞻望……我是爸爸……”
“瞻望，瞻望……”一遍遍轻轻重复着孩子的名字，朱正廷眼前逐渐模糊，赶紧抬起头来不让眼泪掉在孩子身上。
小孩和爸爸之间天然的联系让他并不排斥，闻着香味儿小嘴就凑了过来，留给朱正廷一个蜡笔小新一样圆润的侧脸。
孩子小小的拳头侧放在身上，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，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，把朱正廷听得心都化了，怎么也移不开视线。
多么可爱的孩子，多么幸福的声音！这短短几分钟，朱正廷觉得一身的疲惫、难过都无影无踪，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然而毕竟不如妈妈们资源丰富，孩子没喝几下就没了，急得小家伙的手动个不停，险些又哭起来。
朱正廷连唱带哼地哄孩子，继续小声道:“对不起瞻望，爸爸不是故意的……爸爸一定努力，多来看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朱正廷!”
蔡徐坤突然在门口叫了他一声，吓得朱正廷差点把孩子摔了。他赶紧放下孩子整理好衣装，抹了一把眼睛才转过身来:“你，你有什么事？”那神情，仿佛蔡徐坤是来赶他出去的。
没等蔡徐坤回答，之前那个年轻人已经换了别的衣服，笑着走了进来:“哎呀，瞻望醒了？我看看。”
朱正廷警觉地抱起孩子后退了几步。
“怎么了这是？”年轻人很意外，丝毫不觉尴尬，甚至还笑着说道:“我又不是外人。”朱正廷仍旧不答话，把孩子捂得紧紧的。
是啊，马上就是后爸了，当然不是外人。以后他这个亲爸才是外人吧！
现在连不相干的人都敢来和他抢儿子了是吧！
“黄明昊，出去。”蔡徐坤偏了偏头，被称作黄明昊的年轻人就耸了耸肩，笑嘻嘻地出去了。临走还拍了拍蔡徐坤的胸口，惹得蔡徐坤皱了眉。
警报暂时解除，朱正廷低下头看孩子:“恭喜你啊，蔡总。”语气却一点都不像是恭喜。
“恭喜？”蔡徐坤眯起了眼。
朱正廷笑着抬起头来，直视着蔡徐坤道:“马上又是新婚之喜了吧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说的果然不错，有的是人排着队想上你的床。”朱正廷并不想听，飞快打断了蔡徐坤的话:“既然有了新人了，想必新儿子也近在眼前，我的儿子还是让我带回去好了，免得给你们添堵。”
说完，朱正廷就抱着孩子往外走，被霎时间怒气冲天的蔡徐坤堵了门:“你的想象力倒是很丰富，去办个创意产业园指定比现在赚钱多了。”
从蔡徐坤手里抢走孩子，确实是需要很大的想象力。
“既然都离婚了，建议朱先生还是不要多管闲事。”蔡徐坤一手撑在门框上没打算撤下来，冷笑一声，望着朱正廷道:“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公司是正经。”
朱正廷噎得说不出话。
确实，已经离婚了，他凭什么对蔡徐坤的生活指指点点？就算蔡徐坤夜夜笙歌，找他十个八个，也轮不到他置喙。
倒是公司，如果经营不善，以后他在蔡徐坤面前只会更加没有话语权，蔡徐坤一个心情不好，他连孩子都见不上。
说话间，保姆回来了要喂孩子。蔡徐坤收回手臂，自己靠在门框上。朱正廷沉默地跟着保姆进了屋里。
“……少喂他一点。”朱正廷心虚地放低了声音，抱着孩子放回摇篮。
“怎么了？瞻望不舒服吗？”保姆连忙俯身去检查情况。当着蔡徐坤的面，朱正廷有点不好意思，低声快速道:“我刚才喂过他了。”
保姆松了口气，笑问:“这个60毫升的吗？那还是得再加一点，瞻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胃口可好了。”
朱正廷回头看了蔡徐坤一眼，对方也正盯着他看。他低下头继续小声解释:“不是奶粉。”
保姆闻言落下视线看了看朱正廷，随后点了点头:“好的朱先生，我知道了。”
门口的蔡徐坤一副什么也没听清的样子，慢慢走过来问道:“怎么了？”“没什么。”朱正廷匆忙穿上了外套，和蔡徐坤一左一右站在保姆身边看孩子喝奶粉。
时光少有地平静、温馨了一阵子。
孩子喝饱了被放回摇篮，朱正廷跟着坐下，从拿来的袋子里掏出一套小衣服，慢慢地给他换上，又拿出一个兔兔毛绒玩偶放在摇篮边。
旁边的蔡徐坤全程看着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很快转身离开。
朱正廷低下头亲了亲肉嘟嘟的小脸，准备下楼去拿水喝。
他记得刘姨每天三餐后都会榨橙汁放在冰箱，于是循着印象打开了冰箱门。
什么也没有。
“坤坤哥，我要喝橙汁！”刚才那个叫黄明昊的又来了。
朱正廷一阵头皮发麻。这人怎么又来了？坤坤哥？
呕——
“榨好了，过来拿。”蔡徐坤的声音从旁边的厨房传了出来，十分平静，明显并没有被恶心到。
看着黄明昊端着一杯橙汁从厨房里出来，朱正廷心里百味杂陈。
这个人，会好好对瞻望吗？蔡徐坤会像童话故事里的父亲一样，被后妈蛊惑吗？
“哎呀，朱先生？是在找什么吗？”黄明昊笑得热情，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，朱正廷只是个来客。
事实上也没错——朱正廷现在确实是个客人。
“没什么，准备来接杯水。”朱正廷垂了眼，默默地关上了冰箱。
“刘姨，给这位朱先生接杯热水吧。”黄明昊十分好客地招待朱正廷随便坐。
蔡徐坤慢慢从厨房走出来，随意瞟了朱正廷一眼，淡漠地回答道:“不用管他，他又不是没长手。”
“我自己来就行。”朱正廷没有发火，没有争辩，冷静地自己拿了杯子去接热水。
没错，他又不是没长手，何必要在这里看人眼色？自己接就自己接!不就是热水吗？比冰唧唧的橙汁健康多了!谁稀罕!
这边黄明昊呆了一下，又捧着橙汁杯冲蔡徐坤笑道:“坤坤哥，你榨的橙汁真好喝!不像我，不是太稠了就是太稀了。怎么榨的啊？”
“熟能生巧。”
“嘻嘻，坤坤哥对我最好了！”
朱正廷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。
接完水，朱正廷抱着杯子转身，好巧不巧撞上了蔡徐坤的视线。对方很快挪开眼神，把自己手中的橙汁往黄明昊杯子里续。
就在朱正廷受不了准备赶紧上楼时，蔡徐坤忽然叫住了他。
不得已，只能转回来。
“昨天收拾东西找到的，这是我之前预约的产后检查，明天早上九点，还是那个医生。”蔡徐坤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桌上:“明天我们出门，你自己去吧。”
朱正廷咽下一口空气，冷着嗓子道:“退了吧。”
谁稀罕？他朱正廷是穷到连个检查都要蹭蔡徐坤的钱吗？
“我问过了，退不了。”蔡徐坤没有多言，拉了黄明昊一把，自己先上楼去了。
黄明昊脸上的震惊转身即逝，连忙过来笑着劝朱正廷:“朱先生，这个专家要提前一周预约的，挂号费都几百块呢！别浪费了坤坤哥的良苦用心啊！”紧接着也一溜小跑跟在蔡徐坤后面上楼去了。
提前一周预约？
朱正廷站在原地，好半天才慢慢拿起那张卡。
